白色連身裙

我跟貴說：我做一條很白的連身裙，裙擺剪一個方洞，破開四角，四邊往內摺，底下托一片方布，凹出一個框來，在這四方尺寸內，把顏色放進去，任得你。

紅藍黃綠黑白，雜色格仔條紋，大片細碎兩分開，幾年來的布碎一袋又一袋，貴全翻倒出來，揚起一室塵。鼻孔裡癢癢的有好多跳躍，我是習慣了。一片芒果黃亞麻從顏色瓦礫中給抽出來，乞嗤，剩布裡最後一片完整的，剛剛好四正好好裁，貴一下全要了。我喉嚨咕嚕一聲，貴聽得出遲疑。「不是任得我嗎？」

做衣服這事上，我不時覺得貴是油門而我是剎車掣。這比喻是在 Modern Family 聽來的。Mitch 一如平常不讓 Cam 衝動，Cam 大大力把這比喻擲向 Mitch，Mitch 反白眼：明明前陣子你才說「我是畫框你是畫」。

所以我試著做好畫框。或方向軚也可，東南西北，哪裡都好。

那片芒果黃亞麻全給用上，上面拼拼配配三兩片小小的其他顏色，大頭針釘著又換幾個位置，跳躍或不動，做什麼都是節奏。做衣服這事裡，有些東西是在可以先在腦裡不斷做，分寸加減進退，想得熟透，再一模一樣的做出來。但有些得落手做，那東西才出來。那東西不是衣服之必要，只是自己想要，我們在別處見過，想來做衣服也可以有一點。

所以我試著做好畫框。在這很白的連身裙，裙擺空出七乘十一吋，收邊托底，凹下去的深度是不到半分的等，等兩天，等貴拼了些顏色，那片麻的厚度給密密縫進去，剛剛好，摸起來是回到同一水平上，看起來呢，說是很白又不是。